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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语林

宋·王谠

卷一 德行

文中子,隋末隐于白牛谿,著《王氏六经》。北面受学者皆时伟人,国初多居佐命之列。自贞观后,三百年问号称至治,而《王氏六经》卒不传。至元和初,刘禹锡撰《宣州观察使王赟碑》,盛称文中子能昭明王道,以大中立言,游其门者皆天下俊杰;自余士大夫拟议及史册,未有言文中子者。

  姚崇每与儿孙会集,曰:“外甥自非疏,但别姓耳。”遣与儿侄连名。

 

  玄宗重午日,赐丞相钟乳。宋璟命子弟将此付医人合炼,对曰:“上之所赐,必当珍异,付其家,必遭窃换。”璟曰:“持诚示信,尚惧见猜,以猜示人,其可得乎?尔勿以此待人。”

 

  开元、天宝之间,传家法者:崔沔之家学,崔均之家法。

 

  玄宗诸王友爱特甚,常思作长枕大被,与同起卧。诸王或有疾,上辗转终日不能食。左右开喻进膳,上曰:“弟兄,吾之手足,手足不理,吾身废矣,何暇更思寝食?”上于东都起五王宅,又于上都创花萼楼,益与诸王会聚。或讲经义,赋诗饮酒,欢笑戏谑,未尝猜忌。

 

  肃宗在东宫,为林甫所篝,势几危者数矣。鬓发班白。入朝,上见之侧然,曰:“汝归院,吾当幸。”及上到宫中,庭宇不洒扫,而乐器屏弃,尘埃积其上。左右使令亦无妓女。上为之动色,顾谓力士曰:“太子居处如此,将军盍使我知乎?”(原注:上在禁中不呼力士名,呼为将军)力士奏曰:“臣尝欲言,太子不许,云‘无勤上念’。”乃诏力士,令京兆尹亟选人间女子颀长洁白五人,将以赐太子。力士趋出庭下,复奏曰:“臣宣旨京兆尹阅女子,人间嚣然,而朝廷好言事者得以为口实。臣伏见掖庭中,故衣冠以事没入其家者,宜可备选。”上大悦,使力士诏掖庭令,按籍阅视,得五人,以赐太子。而章敬吴皇后在选中,后生代宗皇帝。

 

  肃宗为太子,尝侍膳。尚食置熟俎,有羊臂臑。上顾太子,使太子割。肃宗既割,余污漫刃,以饼洁之,上熟视,不怿;肃宗徐举饼啖之,上大悦,谓太子曰:“福当如是爱惜。”

 

  玄宗西幸,车驾将自延秋门出,杨国忠请由左藏库西,上从之。望见千余人持火以俟驾。上驻跸曰:“何用此?”国忠对曰:“请焚库积,无为盗守。”上敛容曰:“盗至,若不得此,必厚敛于人。不如与之,无重困吾民也。”命彻火炬而后行。闻者皆感激流涕,迭相语曰:“吾君爱人如是,福未艾也。虽太王去豳,何以过于此也。”

 

  玄宗西幸,始入斜谷。天尚早,烟雾甚晦。知顿使、给事中韦倜于野中得新熟酒一壶,跪献于马首数四,上不为之举。倜惧,乃注以他器,自引一,满于上前。上曰:“卿以我为疑耶?始吾即位之初,尝饮大醉,损一人,吾悼之,因以为戒。迨今四十余年,未尝甘酒味。”指力土及近侍者曰:“此皆知之,非绐卿也!”

 

  天宝中,有一书生旅次宋州。时李汧公勉年少贫苦,与此书生同店。而不旬日,书生疾作,遂至不救。临绝,语公曰:“某家住洪州,将于北都求官,于此得疾且死,其命也。”因出囊金百两遗公,曰:“某之仆使无知有此,足下为我毕死事,余金奉之。”李公许为办事。及礼毕,置金于墓中,而同葬焉。后数年,公尉开封。书生兄弟赍洪州牒来,累路寻生行止。至宋州,知李为主丧事。专诣开封,请金之所在。公请假至墓所,出金以付焉。

 

  德宗初即位,深尚礼法。谅暗中,召诸王食马齿羹,不设盐酪。皇姨有寡居者,时节入宫,妆饰稍过,上见之极不悦。异日如礼,乃加敬焉。

 

  崔吏部枢夫人,太尉西平王晟之女也。晟生日,中堂大宴。方食,有小婢附崔氏妇耳语久之,崔氏妇颔之而去。有顷复来。晟曰:“何事?”女对曰:“大家昨夜小不安适,使人往候。”晟怒曰:“我不幸有此女。大奇事!汝为人妇,岂有阿家病,不检校汤药,而与父作生日?”遽遣走檐子归,身亦续至崔氏家问疾,且拜请教训子不至。晟治家整肃,贵贱皆不许时世妆梳。勋臣之家,称“西平礼法。”

 

  李师古跋扈,惮杜黄裳为相,未敢失礼,乃寄钱物百万,并毡车一乘。使者未敢进,乃于宅门伺候。有肩舆自宅出,从婢二人,青衣褴褛。问:“何人?”曰:“相公夫人。”使者遽归以告,师古乃止。

 

  杜太保宣简公,大历中,有故人遗黄金百两;后三年为淮南节度使,其子来投,公取其黄金还之,缄封如故。

 

  检校刑部郎中程皓,性周慎,不谈人短。每于侪类中见人有所訾,未曾应对,候其言毕,徐为辩曰:“此皆众人妄传,其实不尔。”更说其人美事。曾于广坐被人酗骂,席上愕然,皓徐起避之,曰:“彼人醉耳,何可与言。”

 

  高利自濠州改楚州。时江淮米贵,职田每年得粳米直数千贯。准例替人五月五日以前到者,得职田。利欲以让前人,发州,所在故为淹泊,过限数日然后到州,士子称焉。

 

  兵部李约员外尝江行,与一商胡舟楫相次。商胡病,因邀相见,以二女托之,皆绝色也。又与一珠,约悉唯唯。及商胡死,财宝钜万,约悉籍其数送官,而以二女求配。始殓商胡,约自以夜光唅之,人莫知也。后死商胡有亲属来理资财,约请官可发掘检之,夜光果在。其密行皆此类也。

 

  仆射柳元公家行为士大夫仪表。居大官,奉继亲薛夫人之孝,凡事不异布衣时。薛夫人左右仆使至有以小字呼公者。性严重,居外下辇,常惕惧。在薛夫人之侧,未尝以严颜色待家人,恂恂如小子弟。敦睦内外,当世无比。宗族穷苦无告,因公而存立者甚众。在方镇,子弟有事他适,所经境内,人不知之。族子应规,为水部员外郎,求公为市宅,公不与。潜语所亲曰:“柳应规以儒素进身,始入省,便造新宅,殊不若且税居之为善也。”及水部没,公抚视孤幼,恩意加厚,特为置居处,诸子皆与身名。族孙立疾病,以儿女托;公廉察鄂州,嫁其孤女,虽箱箧刀尺微物,悉手自阅视以付之。公出自清河崔氏,继外族薛氏。前后与舅能、从同时领方镇,居省闼;又与薛氏舅苹同时为观察使,妻父韩仆射同时居大僚:未尝敢以爵位自高,减卑下之敬,其行己如此。

 

  元和已后,大僚睦亲旧者,前辈有司徒郑公,中间有杨詹事凭、柳元公,其后李相国武都公宗闵。

 

  裴尚书武,奉寡嫂,抚甥侄,为中表所称。尚书卒后,工部夫人崔氏话其仁,辄流涕。工部名佶,有清德,武之长兄也。兄弟皆为八座,自丞相耀卿至工部子泰章,四世入南北省。群从居显列者,不可胜书。泰章后亦为尚书。

 

  沈吏部传师,性和易,不从流俗,不矫亢。观察三郡,去镇无余蓄。京城居处隘陋,不加一椽。所辟宾僚,无非名士。身没之后,家至贫苦。二子继业,并致时名,又以报施不妄。其父礼部员外郎既济,撰《建中实录》,见称于时。公亦为史官,及出领湖南、江西,奉诏在镇修《宪宗实录》,当时荣之。

 

  刘敦儒事亲以孝闻。亲心绪不理,每鞭之见血,则一日悦畅。敦儒常敛衣受杖,曾不变容。宪宗朝旌表门闾。又赵郡李公道枢先夫人卢氏性严,事亦类此。道枢名声已闻,又在班列,宾至门,往往值其受杖。

 

  荥阳郑还古,俊才嗜学,性孝友。初家青、齐间,值李师道叛命,扶老亲归洛,与其弟自舁肩舆。晨暮奔追,两肩皆疮。妻柳氏,仆射元公之女,有妇道。弟齐古,好博戏赌钱。还古帑中恣其所用,齐古得之辄尽。还古每出行,必封管籥付家人,曰:“留待二十九郎,傥博,勿使别取债息,为恶人所陷也。”弟感其言,为之稍节。有堂弟善觱栗,投许昌军为健儿。还古使使召之,自与洗沐,同榻而寝,因致书方镇,求补他职。竟以刚躁喜持论,不容于时。

 

  路相随幼孤。其母问:“汝识汝父否?”曰:“不识。”曰:“正如汝面。”随号绝久之,终身不照镜。李卫公慕其淳素笃行,结为亲家,以女适路氏。

 

  孙侍郎瑴在翰林,父为太子詹事,分司东都。瑴因春时游宴欢,忽念温清,进状乞省观。其词曰:“‘陟彼岵兮’,孰不瞻父?‘方寸乱矣’,何以事君?”自内廷径出。时皆称之。至华阴,拜河南尹。

 

  宣宗天资友爱,敦睦兄弟。大中元年,作雍和殿于十六宅,数临幸,诸王无少长,悉预坐。乐陈百戏,抵暮而罢。诸王或有疾,斥去戏乐,即其卧内,躬自抚之,忧形于色。

 

  宣宗郊天前一日,谒太庙。至宪宗室,捧斝而入,涕泗交下。左右观者莫能仰视。

 

  宣宗尝出内府钱帛,建报圣寺。大为堂殿,金碧圬墁之丽,近所未有。堂曰介福之堂,宪宗御像在焉。堂之北曰虔思殿,上休憩所也。每由复道至寺。凡进荐于介福者,虽甚微细,必手自题缄。

 

  万寿公主,宣宗之女。上在藩时,主尤钟爱。及下嫁,武德禁中旧仪,车舆有白金为饰者,及呈进,上曰:“我方以俭化天下,宜从近戚始。”乃命以铜制。主既行,每进见,上常诲曰:“无轻待夫,无干预时事。”又降御劄勖励,其末曰:“苟违吾戒,当有太平、安乐之祸。汝其勉之!”故十五年间,戚属缩然,如山东衣冠之法。

 

  宣宗时,前进士于琮选尚永福公主,连拜秘书,擢校书郎、右拾遗,赐绯;左补阙、赐紫。事忽中止。丞相上审圣旨,上曰:“此女子,朕近与会食,对朕辄折匕箸。性情如此,恐不可为士大夫妻。”寻改琮尚广德公主,亦上次女也。

 

博陵崔倕,緦麻亲三世同爨。贞元已来,言家法者,以倕为首。倕生六子,一为宰相,五为要官。太常卿邠,太原尹酆,外壶尚书郎郾,廷尉郇,执金吾鄯,左仆射平章事郸(原注:郾及郓,五知贡举,得士百四十八人)。兄弟亦同居光德里一宅。宣宗尝叹曰:“崔郸家门孝友,可为士族之法矣。”郸尝篝小斋于别寝,御书赐额曰:德星堂。

  大中年,丞郎宴席。蒋公伸在座,忽酌一杯,言曰:“座上有孝于家,忠于国,名重于时者,饮此爵。”众无敢举。李孝公景让起引饮之,蒋以为然。

 

  李尚书蠙性仁爱,厚于中外亲戚,时推为首。尝为一簿,遍记内外宗族姓名,及其所居郡县,置于左右。历官南曹。牧守及选人相知者赴所任,常阅籍以嘱之。

 

  东川韦有翼尚书自判盐铁,镇梓潼,有重名。平生不饮酒,不务欢笑,为家讳“平”故也。

 

  王咸少监,旧族之后。少入仕。遭丧,服除数年,不饮食酒肉。后因会聚,人劝勉之,咸捧肉欲啗,泪下盈盘,竟不食而离席,一坐为憯怛。后有人传于独狐公者,慕其独行,遂聘其女。

 

  崔枢应进士,客居汴半岁,与海贾同止。其人得疾既笃,谓崔曰:“荷君见愿,不以外夷见忽。今疾势不起。番人重土殡,脱殁,君能终始之否?”崔许之。曰:“某有一珠,价万缗,得之能蹈火赴水,实至宝也。敢以奉君。”崔受之,曰:“吾一进士,巡州邑以自给,奈何忽蓄异宝?”伺无人,置于柩中,瘗于阡陌。后一年,崔游丐亳州,闻番人有自南来寻故夫,并勘珠所在,陈于公府,且言珠必崔秀才所有也。乃于亳来追捕,崔曰:“傥窀穸不为盗所发,珠必无他。”遂剖棺得其珠。沛帅王彦谟奇其节,欲命为幕,崔不肯。明年登第,竟主文柄,有清名。

 

  懿宗器度深厚,形貌环玮,仁孝出于天性。郑太后崩,而蔬菜同士人之礼。公卿奉慰,无不感泣。

 

  沈颜游钟陵,自章江入剑池,过临川。时天早,水将涸。阻风,泊小渚。获败碑,字存者十七八,乃抚州刺史颜鲁公之文,即临川所沈碑也。其文多载鲁公之德业。

 

  李英公为仆射,其姊病,必亲为粥,火燃,辄焚及其髭。姊曰:“仆妾甚多,何为自苦若是?”勣曰:“岂为无人耶。顾姊年与勣皆老,欲久为姊粥,复可得乎?”

 

  皇甫文备,武后时酷吏。与徐大理有功论狱,诬徐党逆人,奏成其罪,武后特出之。无何,文备为人所告,有功讯之在宽。或曰:“彼曩将陷公于死,今公反欲出之,何也?”徐曰:“尔所言者私怨,我所守者公法,安可以私害公也。”

 

  朱正谏敬则,代著孝义,自宇文周至唐,并令旌表,门标六阙。

 

  元鲁山自乳兄子,两乳涯流,能食,其乳方止。

 

  长安中争为碑志,若市贾然。大官薨,其门如市,至有喧竞搆致,不由丧家者。裴均之子求铭于韦相,许缣万匹,贯之曰:“宁饿不苟。”

 

卷一 言语

  杜司徒常言:“处世无立敌。”范仆射常言:“丈夫中年能损嗜欲,未有不贵达者。”

 

  陈子云:“代宗时,有术士曰唐若山,饵芝术,咽气导引,寿不逾八十。郭尚父立勋业,出入将相,穷奢极侈,寿邻九十。”

 

  兴元中,有僧曰法钦。以其道高,居径山,时人谓之径山长者。房孺复之为杭州也,方欲决重狱,因诣钦,以理求之曰:“今有犯禁,且狱成,于至人活之与杀之孰是?”钦曰:“活之则慈悲,杀之则解脱。”

 

  陈子曰:“卫公之战伐,无兵也。杜员外咏歌,无诗也。张长史草圣,无书也。”

 

  太宗止一树下,颇嘉之,宇文士及从而颂美之,不容于口。帝正色曰:“魏徵常劝我远佞人,我不悟佞人为谁,意疑汝而未明也,今乃果然。”士及叩头谢曰:“南衙群官面折廷争,陛下常不能举首。今臣幸在左右,若不少顺从,陛下虽贵为天子,亦何聊乎?”意复解。

 

  武卫将军秦叔宝,晚年常多疾病。每谓人曰:“吾少长戎马,经百余战,计前后出血不啻数斛,何能无疾乎?”

 

  太宗将致樱桃于酅公(原注:隋后封为酅公),称“奉”则似尊,言“赐”又似卑,及问之虞监。监曰:“昔梁帝遗齐巴陵王,称‘饷’。”遂从之。

 

  太宗之征辽也,作飞梯临其城。有应募为梯首者,城中矢射如雨,竟为先登。英公指谓中书舍人许敬宗曰:“此人岂不大健?”敬宗曰:“健即大健,要是未解思量。”帝闻,特罢之。

 

  司稼卿梁孝仁,高宗时造蓬莱宫,诸庭院列树白杨。将军契苾何力,铁勒之渠率也,于宫中纵观。孝仁指白杨曰:“此木易长,三数年间,宫中可荫影。”何力一无所应,但诵古人诗云:“白杨多悲风,萧萧愁杀人。”意此是冢墓间木,非宫室中所宜种。孝仁遂令拔去,更种梧桐。

 

  昆明池者,汉武帝所置。蒲鱼之利,京师赖之。中宗朝,安乐公主请之。帝曰:“前代以来不以与人,此则不可。”主不悦,因役人徒别凿,号曰定昆池。既成,中宗往观,令公卿赋诗。李黄门日知诗曰:“但愿暂思居者逸,无使时传作者劳。”及睿宗即位,谓之曰:“当时朕亦不敢言,非卿忠正,何能若是!”寻迁侍中。

 

  魏徵陈古今理体,言太平可致。太宗纳其言。封德彝难之曰:“三代以后,人渐浇讹,故秦任法律,汉杂霸道,皆欲理而不能,岂能理而不欲?徵书生,若信其虚论,必乱国家。”徽语之曰:“五帝三王,不易人而理。行帝道则帝,行王道则王,在其所化而已。考之载籍,可得而知。昔黄帝虽与蚩尤战,既胜之后,便致太平。四夷乱德,颛顼征之,既克之后,不失其理。桀为乱德,汤放之;纣无道,武王伐之,而俱致太平。若言人渐浇讹,不返朴素,至今应为鬼魅,宁可得而教化耶?”德彝无以难之。徵薨,太宗御制碑文并御书。后为人所谗,敕令踣之。及征辽不如意,深自悔恨,乃曰:“魏徵若在,不使我有此举也。”既渡,驰驿以少牢祭之,复立碑焉。

 

  太宗尝临轩谓侍臣曰:“朕非不能恣情为乐,常每励心苦节,卑宫菲食者,正为苍生尔。我为人主,兼行将相事,岂不是夺公等名?昔汉高得萧、曹、韩、彭,天下宁宴;舜、禹、殷、周得稷、契、伊、吕,四海乂安。此事朕并兼用之。”给事中张行成谏曰:“有隋失道,天下沸腾。陛下拨乱反正,拯生人于涂炭,何禹、汤所能拟?陛下圣德含光,规模宏远,虽文、武之烈,实无以加。何用临朝对众,与之校量。将谓天下已定,不藉其力,复以万乘至尊,与臣下争功。臣备员近枢,非敢知献替事,辄陈狂直,伏待菹醢。”太宗深纳之,俄迁侍中。

 

  高宗朝,晋州地震,雄雄有声,经旬不止。高宗以问张行成,行成对曰:“陛下本封于晋,今晋州地震,不有徵应,岂使然哉!夫地,阴也,宜安静而乃屡动。自古祸生宫掖,衅起宗亲者,非一朝一夕,或恐诸王公主谒见频烦,乘间伺隙;复恐女谒用事,臣下阴谋。陛下宜深思虑,兼修德以杜未萌。”高宗深纳之。

 

  则天以武承嗣为左丞相。李昭德奏曰:“不知陛下委承嗣重权,何也?”则天曰:“我子侄,委以心腹耳。”昭德曰:“若以姑侄之亲,何如父子?何如母子?”则天曰:“不如也。”昭德曰:“父子、母子尚有逼夺,何诸姑所能容?使其有便可乘,宝位其能安乎?陛下之子,受何福庆,而委重权于侄手?事之去矣!”则天惧曰:“我未思也。”即日罢承嗣政事。

 

  太宗射猛兽于苑内,有群豕突出林中,太宗引弓射之,四发,殪四豕。有一雄豕直来冲马,吏部尚书唐俭下马搏之。太宗拔剑断豕,顾而笑曰:“天策长史,不见上将击贼耶,何惧之甚?”俭对曰:“汉祖以马上得之,不以马上理之。陛下以神武定四方,岂复逞雄心于一兽?”太宗善之,因命罢猎。

 

  太宗言尚书令史多受赂者,乃密遣左右以物遗之,司门令史果受绢一匹。太宗将杀之,裴矩谏曰:“陛下以物试之,遽行极法,诱人陷罪,非‘道德、齐礼’之义。”乃免。

 

  张玄素,贞观初,太宗闻其名,召见,访以理道。玄素曰:“臣观自古以来,未有如隋室丧乱之甚,岂非其君自专,其法日乱?向使君虚受于上,臣弼违于下,岂至于此!且万乘之主,欲使自专庶务,日断十事而有五条不中者,何况万务乎?以日继月,以至累年,乖谬既多,不亡何待?陛下若近鉴危亡,日慎一日,尧舜之道,何以加之!”太宗深纳之。

 

  太宗幸九成宫,还京,有宫人憩湋川县官舍。俄而李靖、王珪至,县官移宫人于别所而舍靖、珪。太宗闻之,怒曰:“威福岂由靖等?何为礼靖等而轻我宫人!”即令按验湋川官属。魏徵谏曰:“靖等,陛下心膂大臣;宫人,皇后贱隶。论其委任,事理不同。又靖等出外,官吏访阙廷法式朝觐,陛下问人疾苦。靖等自当与官吏相见,官吏不可不谒。至于宫人,供养之外,不合参承。若以此罪,恐不益德音,骇天下耳目。”太宗曰:“公言是。”遂舍不问。

 

  谷那律,贞观中为谏议大夫,褚遂良呼为“九经库”。永徽中,尝从猎,途中遇雨,高宗问:“油衣若为得不漏?”对曰:“能以瓦为之,不漏也。”意不为畋猎。高宗深赏焉。赐帛二百匹。

 

  武德初,万年县法曹孙伏伽三上表,以事谏。其一曰:“陛下贵为天子,富有天下,凡曰蒐狩,须顺四时。陛下即位之明日,有献鹞雏者,此乃前朝之弊风,少年之事务,何意今日行之?又闻相国参军卢牟子献琵琶,长安县丞张安道献弓箭,并蒙赏赉。但普天之下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陛下有所欲,何求不得,岂少此物乎?”其二曰:“百戏散乐,本非正声,此谓淫风,不可不改。”其三曰:“太子诸王左右群寮,不可不择。愿陛下纳选贤才,以为寮友,则克安磐石,永固维城矣。”高祖览之悦,赐帛百匹,遂拜为侍御史。

 

  武德四年,王世充平后,其行台仆射苏世长以汉南归顺。高祖责其后服。世长稽首曰:“自古帝王受命,为逐鹿之喻,一人得之,万夫敛手。岂有猎鹿之后,忿同猎之徒,问争肉之罪也?”高祖与之有旧,遂笑而释之。后从猎于高陵,是日大获,陈禽于旌门。高祖顾谓群臣曰:“今日畋,乐乎?”世长对曰:“陛下废万几,事畋猎,不满十旬,未为大乐。”高祖色变,既而笑曰:“狂态发耶?”对曰:“为臣私计则狂,为陛下国计则忠矣。”尝侍宴披香殿,酒酣,奏曰:“此殿隋炀帝之所作耶?何雕丽之若是也!”高祖曰:“卿好谏似直,其心实诈。岂不知此殿是吾所造,何须诡疑是炀帝?”对曰:“臣实不知。但见倾宫、鹿台,琉璃之瓦,并非帝王节用之所为也。若是陛下所造,诚非所宜。臣昔在武功,幸当陪侍。见陛下宅宇才蔽风霜,当此时亦以为足。今因隋之侈,人不堪命,数归有道,而陛下得之,实谓惩其奢淫,不忘俭约,今于隋宫之内,又加雕饰,欲拨其乱,宁可得乎?”高祖每优容之。前后匡谏讽刺,多所宏益。

 

  张文素为给事中。贞观初,修洛阳宫,以备巡幸,上书极谏。太宗善之,赐彩三百匹。魏徵叹曰:“张公论事,遂有回天之力。可谓仁人之言,其利博哉!”

 

  太宗将幸九成宫,马周上疏谏曰:“伏见明敕,以二月二日幸九成宫。臣窃惟太上皇春秋已高,陛下宜朝夕侍膳,晨昏起居。今所幸宫,去京三百余里,銮舆动轫,俄经旬日,非可朝发暮至;脱上皇或思感,欲即见陛下者,将何逮之。且车驾今行,本意避暑;则上皇尚留热处,而陛下自逐凉处。温清之道,臣切不安。”太宗称善。

 

  房玄龄与高士廉偕行,遇少府少监窦德素。问之曰:“北门近来有何营造?”德素以闻。太宗谓玄龄、士廉曰:“卿但知南衙事,我北门小小营造,何妨卿事?”玄龄等拜谢。魏徵进曰:“臣不解陛下责,亦不解玄龄等谢。既任大臣,即陛下股肱耳目,所营造何容不知?责其访问官司,臣所不解。陛下所为若是,当助陛下成之;所为若非,当奏罢之:此乃事君之道。玄龄等所问无罪而陛下责之,玄龄等不识所守。臣实不喻。”太宗深纳之。

 

  总章中,高宗将幸凉州。时陇右虚耗,议者以为非便。高宗闻之,召五品以上,谓曰:“帝王五载一巡狩,群后四朝,此盖常礼。朕欲暂幸凉州,乃闻中外咸谓非宜。”宰臣以下莫有对者。详刑大夫来公敏进曰:“陛下巡幸凉州,宣王略,求之故实,未虚令典。但随时度事,臣下窃有所疑。高丽虽平,余寇尚梗;西道经略,兵犹未停。且陇右诸州,人户少寡,供待车驾,备拟稍阙。臣闻中外实有窃议。”高宗曰:“既有此言,我止度陇,存问故老,蒐狩即还。”遂下诏停西幸,擢公敏为黄门侍郎。

 

  德宗既贬卢杞,然常思之。后欲稍迁,朝臣恐惧,皆有谏疏。上问李汧公曰:“卢杞何处奸邪?”对曰:“陛下不知,此所以为奸邪也。”

 

  马司徒之孙始生,德宗名之曰“继祖。”笑曰:“此有二意,谓以索系祖也。”

 

  陆长源以旧德为宣武行军司马,韩愈为巡官。或讥年辈相悬。周愿曰:“大虫老鼠,俱为十二相属,何怪之有。”旬日传于长安中。

 

  高贞公郢为中书舍人九年,家无制草。或曰:“前辈有制集,焚之何也?”答曰:“王言不可存于私家。”

 

  高贞公致仕,制云:“以年致政,抑有前闻;近代寡廉,罕由斯道。”是时杜司徒年过七十,无意请老。裴晋公为舍人,以此讥之。

 

  宪宗忽问:“京兆尹几员?”李相吉甫对曰:“京兆三员:一员大尹,二员少尹。”人以为善对。

 

  衢州人余长安,父叔二人为同郡方金所杀。长安八岁自誓,十七乃复仇。大理断死。刺史元锡奏:“余氏一家,遇横死者实二平人,蒙显戮者乃一孝子。”引《公羊传》“父不受诛,子得复仇”之义。时裴垍为宰相,李刑部鄘为有司,事竟不行。老儒薛伯高遗锡书:“大司寇是俗吏,执政柄乃小生,余氏子宜其死矣!”

 

  宪宗问赵相宗儒曰:“人言卿在荆门,球场草生,何也?”对曰:“罪诚有之。虽然,草生不妨球子。”上为之笑。

 

  郑阳武絪常言欲为《易比》,以三百八十四爻各比人事。又云:“仁义之有庄周,犹禅律之有维摩诘,欲图画之,未能也。”

 

  王相涯注《太玄》,常取以卜,自言所中多于《易》筮。

 

  高贞公之子定,通王氏《易》。为图,合八出,以画八卦。上圆下方,合则为重,转则为演。七转为六十四卦,六甲八节备焉。著外传二十二篇。定,小字董二,时人多以小字称。初年七岁,读《尚书》至《汤誓》,问父曰:“奈何以臣伐君?”父答曰:“应天顺人。”又问曰:“用命,赏于祖;不用命,戮于社,岂是顺人?”父不能答。年二十三,为京兆府参军卒。

 

  李直方尝第果实,若贡士者。以绿李为首,楞梨为二,樱桃为三,柑为四。蒲桃为五。或荐荔枝,曰:“寄举之首。”又问:“栗如之何?”曰:“最有实事,不出八九。”始范晔以诸香品时辈,侯味虚撰《百官本草》,皆此类也。

 

  宋济老于词场,举止可笑。尝试赋,语失官韵,乃抚膺曰:“宋五又坦率矣!”因此大著。后礼部上甲乙名,德宗先问:“宋五坦率否?”

 

  伊慎每求族望以嫁子,李长荣则求时名以嫁子,皆自署为判官。奏言:“臣不敢学交质罔上。”德宗从之。

 

  李德裕太尉未出学院,盛有词藻,而不乐应举。吉甫相,俾亲表勉之。卫公曰:“好驴马不入行。”由是以品子叙官也。

 

  李吉甫为相,以武相元衡同列,事多不叶。每退,公词色不怿。掌武启白曰:“此出之何难!”乃请修狄梁公庙。于是武相渐求出镇,智计已闻于早成矣。

 

卷一 政事上

  高祖时,严甘罗,武功人。剽劫,为吏所拘。上谓曰:“汝何为作贼?”对曰:“饥寒交切,所以为盗。”上曰:“吾为汝君,使汝穷乏,吾之罪也。”赦之。

 

  太宗亲录囚徒,死者二百九十人,令来年秋就刑。及期毕至,悉原之。

 

  岑文本谓人曰:“吾见马周论事多矣!援引事类,扬榷古今,举要删芜,会文切理。一字不可加,亦不可减。听之靡靡,令人忘倦。昔之苏、张、终、贾,正应尔耳。”(案此条宜列《言语》,原书分门未当,多有类此)

 

  姚崇引宋璟为御史中丞,顷之入相。宋善守法,故能持天下之政;姚善应变,故能成天下之务。二人执性不同,同归于道;协心翼赞,以致于治。

 

  姚元之牧荆州。受代日,民吏泣拥遮不使去;马鞭、镫,民皆藏留之。上闻,赐诏褒之。

 

  玄宗宴蕃客。唐崇句当音声,先述国家盛德,次序朝廷欢娱,又赞扬四方慕义,言甚明辨。上极欢。崇因长入人许小客求教坊判官,久之,未敢奏。一日,过崇曰:“今日崖公甚蚬斗,欲为弟奏请,沈吟未敢。”崇谓小客有所欲,乃赠绢两束。后数日,上凭小客肩,行永巷中。小客曰:“臣请奏事。”上乃推去之,问曰:“何事?”对曰:“臣所奏,坊中事耳。”小客方言唐崇,上遽曰:“欲得教坊判官也?”小客蹈舞曰:“真圣明,未奏即知。”上曰:“前宴蕃客日,崇辞气分明,我固赏之,判官何虑不得?汝出报,令明日玄武门来。”小客归以语崇,崇蹈舞欢跃。上密敕北军曰:“唐崇来,可驰马践杀之。”明日,不果杀。乃敕教坊使范安及曰:“唐崇何等,敢干请小客奏事?可决杖,递出五百里外。小客更不须令来。”散乐呼天子为“崖公”,以欢为“蚬斗”,以每日在至尊左右为“长入。”

 

  颜鲁公真卿为监察御史,充河西陇右军试覆屯交兵马使。五原有冤,狱决乃雨,郡人呼“御史雨”。

 

  玄宗御劝政楼大酺,纵士庶观看百戏,人物嗔咽,金吾卫士指遏不得。上谓力士曰:“吾以海内丰稔,四方无事,故盛为宴乐,与万姓同欢;不谓众人喧闹若此,汝有何计止之?”力士曰:“臣不能止也。请召严安之处分打场,以臣所见,必有可观。”上从之。安之周行广场,以手板画地,示众曰:“逾此者必死!”是以终日酺宴,咸指其画曰:“严公界境。”无人敢犯者。

 

  玄宗所幸美人,忽中夜梦见人召去,纵酒密会,极欢尽意,醉厌而归。觉来流汗倦怠,忽忽不乐,因言于上。上曰:“此术人所为也。汝若复往,但随时以物记之,必验。”其夕熟寐,飘然又往。美人半醉,见石砚在前席,密以手文印于曲房屏风上。寤而具启。上乃潜令人诣宫观求之,果于东明观中得其屏风,手文尚在,所居道流已潜遁矣。

 

  开元中,山东蝗。姚元崇奏请遣使分捕。上曰:“蝗虫,天灾也,由朕不德而致焉。卿请捕之,无乃违天乎?”崇曰:“《大田》之诗‘秉畀炎火’者,捕蝗之术也。古人行之于前,陛下用之于后。行之所以安农除害,国之大事也,陛下熟思之!”上曰:“事既古,用可救时,朕之心也。”遂行之。是时中外咸以为不可,上谓左右曰:“与贤相讨论已定。捕蝗之事,敢议者死。”自是所司结奏,捕蝗十分去四。

 

  进士王如泚者,妻公以伎术供奉玄宗,欲与改官,拜谢而请曰:“臣女婿王如泚见应进士举,伏望圣恩回授,乞一及第。”上许之,宣付礼部宜与及第。侍郎李暐以谘执政,右相曰:“王如泚文章堪及第否?”暐曰:“与亦得。”右相曰:“若尔,未可与之。明经、进士,国家取材之地。若圣恩优异,差可与官。今以及第与之,将何以观材?”即自奏闻。居二日,如泚宾朋燕贺,车骑盈门。忽中书门下牒礼部:“王如泚可依例考试。”闻之罔然自失。

 

  张九龄累历刑狱之司,无不察。每有公事,胥吏未敢讯劾,先禀于九龄。召囚面讯曲直,口占案牍,无轻重,皆引服。

 

  张延赏为河南尹,官吏有过,未曾屈辱。所犯既频,不可容者,但谢遣之。先自下拜,立与之辞,即令郡官祖送。由是寮属敬惮,各修饬,河南大治。

 

  德宗时,李纳陆梁,上表欲进钱五百万。上怒谓丞相曰:“朕岂藉进奉!”崔文公曰:“陛下欲知真伪不难,但诏纳便以回赐三军,即其情露矣。纳若遵诏,是陛下恩给三军;纳若不从,是其树怨于军中也。”上曰:“赐之何名?”祐甫曰:“两河用军已来,天平功居多,朝廷未及优赏。”上以为然。诏至,纳惭恚,构疾而终。

 

  广德二年,春三月,敕工部侍郎李栖筠、京兆少尹崔沔拆公主水碾硙十所,通白渠支渠,溉公私田,岁收稻二百万斛,京城赖之。常年命官皆不果敢,二人不避强御,故用之。

 

  阎伯玙,袁州刺史。时征役繁重,袁州特为残破,伯玙专以惠化招抚,逃亡皆复。邻境慕德,襁负而来。数年之间,渔商阗凑,州境大理。及改抚州,百姓相率而随之,伯玙未行,或已有先发。伯玙于所在江津见航,问之。皆云:“从袁州来,随使君往抚州。”前后相继,吏不能止,其见爱如此。到职一年,抚州复治。代宗闻之,徵拜户部侍郎,未至,卒。 李封为延陵令,吏人有罪,不加杖罚,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。随所犯轻重,以日数为等级,日满乃释。吴人著此服出入,州乡以为大耻,皆相劝励无敢犯,赋税常先诸县。既去官,竟不捶一人。

 

  刘晏为诸道盐铁转运使,时军旅未宁,西蕃入寇,国用空竭,始于扬州转运船,每以十只为一纲,载江南谷麦,自淮泗入汴,抵河阴,每船载一千石。扬州遣军将押至河阴之门,填阙一千石,转相受给,达太仓,十运无失,即授优劳官。汴水至黄河迅急,将吏典主,数运之后,无不发白者。晏初议造船,每一船用钱百万。或曰:“今国用方乏,宜减其费。五十万犹多矣。”晏曰:“不然。大国不可以小道理,凡所创置,须谋经久。船场既兴,即其间执事者非一,当有赢余及众人。使私用无窘,即官物坚固,若始谋便朘削,安能长久?数十年后,必有以物料太丰减之者。减半,犹可也;若复减,则不能用。船场既堕,国计亦圯矣。”乃置十场于扬子县,专知官十人,竞自营办。后五十余岁,果有计其余,减五百千者,是时犹可给。至咸通末,院官杜侍御又以一千石船,分造五百石船两舸,用木廉薄。又执事人吴尧卿为扬子县官,变盐铁之制,令商人纳榷,随所送物料,皆计折纳,勘每船板、钉、灰、油、炭多少而给之。物复賸长。军将十家,即时委弊。

 

  韩晋公镇浙西地,痛行捶挞,人皆股慄。时德宗幸梁洋,众心遽惑。公控领十五部人不动摇,而遍惩里胥。或有诘者,云:“里胥闻(原注:盖或问其故,而云答之之语也)擒贼不获,惧死而逃,哨聚其类,曰:‘我辈进退皆死,何如死中求生乎?’乃挠村劫县,浸蔓滋多。且里胥者,皆乡县豪吏,族系相依。杖煞一番老而狡黠者,其后补署,悉用年少,惜身保家,不敢为恶矣。今上在外,不欲更有小寇以挠上心。”其旨如此。其里胥不杖死者,必恐为乱,乃置浙东营吏,俾掌军籍,衣以紫服,皆乐为之,潜除酋豪,人不觉也。又痛断屠牛者,皆暴尸连日。谓人曰:“草贼非屠牛酾酒,不成结构之计。深其罪,所以绝其谋耳。”当此际,贼皆失图。

 

  德宗躬亲庶政,中外除授皆自揽。监察里行浙东观察判官赵傪特授高陵县令,裴尚书武亦自鄜坊监宰栎阳,二人同制。后数日,因游苑中,有执役者,上问:“何处人?”云:“是高陵百姓。”上曰:“汝是高陵人也,我近为汝扌柬得一好长官,知否?”傪,贞元六年进士及第,又制策登科。

 

  韦皋薨,行军司马刘辟知留后,率将士逼监军使,请奏命辟为帅,以殉军情。旋举兵扼鹿头关下蜀。蜀帅李康弃城走。上敕宰臣选将讨伐。杜黄裳曰:“保义节度使刘㴩、武成节度使高崇文,皆刚毅忠勇可用。”上曰:“二人谁为优?”黄裳曰:“刘㴩自涿州拔城归阙,扶老携幼,万人就路,饮食舒惨,与众共之。居不设乐,动拘法令,峻严整肃,人望而畏。付以专征,必著勋绩。”(原注:㴩,济之弟。济继怦镇幽州,㴩任瀛州刺史,与济有隙,济欲害之。母氏潜报㴩,㴩乃誓拔所部归阙。不由驿路而行,秋毫不犯。朝廷优遇,乃割凤翔府普润、麟游等县为行秦州。以普润为理所,保义为军号。拜㴩行秦州刺史,充保义军节度使。所领将十营于此。㴩镇普润七年,后镇泾原)上曰:“卿选刘㴩,甚得其人,然卿虑亦未尽。㴩驭众严肃,固是良将。性本倔强,与济不叶,危急归命,河朔气度尚在。常闻郁郁扼腕,恨不得名藩,应有深意。若征伐有功,须令镇西川以为宠。况全蜀重地,数十年间,硕德名臣,方可寄任。㴩生长幽燕,只知卢龙节制,不识朝廷宪章。向者幽系幕吏,杖杀县令,皆河朔规矩,我亦为之容贷。若使镇西川,是自掇心腹疾。不如崇文,久将亲军,宽和得众,用兵沈审。”乃命为西川行营节度使。崇文下剑门,长子曰晖,不当矢石,特斩之以励。师次绵州,斩硗州节度使李康,疏康擅离征镇,不为拒敌。(原注:当时议者云康任怀州刺史,收杀武陟尉,即崇文判官宋君平之父。崇文乘此事为之报)入成都日,有若闲暇,命节级将吏,凡军府事无巨细,一取韦皋故事。一应为辟协从者,但自首并不问。韦皋参佐房式、韦乾度、独孤密、符载、郄士美(原注:本名犯文宗庙讳),皆即论荐。馆驿巡官沈衍、段文昌,辟迫令刺按,礼同上介,亦接诸公后谒。崇文谓文昌曰:“公必为将相,未敢奉荐。”叱起沈衍,令枭首于驿门外。举酒与诸公尽欢,俳优请为刘辟责买戏,崇文曰:“㴩是大臣谋反,非鼠窃狗盗。国家自有刑法,安得下人辄为戏弄?”杖优者,皆令戍边。(原注:房式除给事中,韦乾度除兵部郎中,独狐密除起居郎,郄士美除太常博士,符载除秘书郎,并未到谒而命下)刘辟就擒,得侍妾二人,皆殊色。监军使请进上。崇文曰:“谬当重寄,初收大藩,且要境内肃清,万姓复业,以宽圣虑。进美妇人,作狐魅天子意,崇文此生不为也。”遽命配鳏处将校。(原注:上闻之语内臣曰:“崇文得殊色,不进来,又不自留,是忠直也,是田舍人也。”)三年为蜀帅,惠化大行。不事威仪,礼贤接士。身与子弟车服玩用无金玉之饰。一朝谓监军从事曰:“崇文,河北一健儿,偶然际会,累立战功,国家酬奖亦极矣。西川是宰相回翔地,崇文叨居已久,岂宜自安?但得为节制边镇,死于王事,诚愿足矣。”乃陈让请邠宁,以至于卒。

 

  宪宗宽仁大度,不妄喜怒。便殿与宰臣论政事,容貌恭肃。延英入阁,未尝不以天下忧乐为意。四方进女乐皆不纳。谓左右曰:“嫔御已多,一旬之中资费盈万,岂可更剥肤取髓,强娱耳目!”其俭德忧民如此。

 

  吴元济乱淮西,以宰相裴度为元帅,召对于内殿,曰:“蔡贼称兵,昨晚择帅甚难。天子用将帅,如造大船,以越沧海。其功既多,其成也大,一日万里,无所不留。若乘一苇,而蹈洪流,即其功也寡,其覆也速。朕今托卿以摧狂寇,可谓一日万里矣。”度曰:“臣虽不才,敢以死效命。”因泣下沾衿,上亦为之动容。

 

  宪宗时,权长孺知盐福建院。赃败,有司上其狱。崔相群救曰:“此德舆族子。”上曰:“德舆不合有子弟犯赃。使德舆自犯,朕且不赦。”后知其母老,免死,杖一百,流康州。

 

  宣平郑相之铨衡也,选人相贺得其入铨。刘禹锡弟某为郑铨注潮州尉,一唱,唯唯而出。郑呼之却回。郑曰:“如此所试,场中无五六人;一唱便受,亦无五六人。此而不奖,何以铨衡?公要何官,去家稳便?”曰:“家住常州。”乃注武进县尉。选人翕然畏而爱之。及后作相,选官,又称第一,宜其有后于鲁也。

 

  又陈讽、张复元,各注畿县尉。请换县,允之。既而张却请不换,郑榜子引张,才入门,报已定,不可改。时人服之。

 

  相国晋公裴度出镇兴元,因入觐,值范阳节度使朱克融因春衣使,奏曰:“使者傲,赐衣恶,军士皆无衣,兼请之。又闻车驾幸东都,请以丁匠五千,先理宫寝。”敬宗召公问,公对曰:“克融凶騃者,此将灭之徵也。欲挫之,则曰:‘所遣工役当令供待,速行也。’若欲缓之,则发一诏曰:‘闻中官慢易,俟归,当痛责之。春服,所司之制,我已罪之也。瀍洛之幸,职司所供,固不烦士卒也。三军请衣,吾无所爱,但非徵役例。’”克融却出使,宴赂命回,乃赍瑞宝以献。不数月,克融果死。

 

  李卫公镇浙西,甘露僧知主事者诉交代常住什物为前主僧隐没金若干两。引证前数年皆递相交割传领,文籍分明。且初上之时交领分两既明,交割之日不见其金。引虑之际,公疑其未尽,微以意揣之。僧乃曰:“居寺者乐于知事,前后主之者,积年以来,空交分两文书,其实五金矣。群僧以某孤立,不杂辈流,欲由此挤之。”因流涕言其冤状。公曰:“此非难也。”俛仰之间,曰:“吾得之矣。”乃立召兜子数乘,命关连僧人对事。咸遣坐檐子,下帘,指挥门下,不令相对。命取黄泥,各令模交付下次金样,以凭证据。僧既不知形状,竟模不成。数辈等皆伏罪。

 

  宝历中,亳州云出圣水,服之愈宿疾,亦无一差者。自洛已来及江西数十郡,人争施金,贷之衣服,以饮焉。获利千万,人转相惑。李德裕在浙西,命于大市集人,置釜取其水,设司取猪肉五斤煮,云:“若圣水也,肉当如故。”逡巡熟烂。自此人心稍定,妖者寻而败露。

 

  敬宗时,吏部郎韦顗,宰相忠贞公见素之孙,大历中刑部员外郎袭灵昌公益之子,孝友贞重。未卯角,继踵大衅,成长谢事,终身抱戚。及释褐,命服裹衣不释绢素。博览群书,不为讽咏。嗜学强记,自筮仕至夕拜,秉笔记录,不暂废辍。士流出身,内外扬历,行能所立,其材何适,必广询搜载于别录。武臣谋将,毅勇忠廉,可将千人,可将万人,可攻可守,无不博记其姓名。州县征赋重轻,物产繁阙,凋残富庶,风俗里路,山川险易,兵甲强弱,无不备详。山泽利害,国用经费,凡曰能吏,与之较量济物泽人、除苛静理之术,蔚为吏师。外国所习,边疆控扼,曾经历者,无不与之论。洞晓天之数术,阴阳《易》象,四方灾沴,朝廷休宁,无不先知。丞相裴公垍、韦公贯之、李公绛、崔公群、萧公垍,皆布衣旧,继登台衮。每有朝廷重事,庙谋未决者,必资于韦公。及敷奏施行,咸称折中。或尹京推镇,衔命难理之邦,命属未之定(案:此句疑有脱误)其人,咨于韦。韦曰:“某宽和通简,某刚劲峻急,某恤物利人,某残刻执滞,某明于辨博,某练达刑书,某可以任繁剧,某可以辑凋瘵。裨赞朝略,未尝有私。性沈厚容纳,进退情理。而士大夫亲昵交友,莫能知者。五丞相敬服,以为龟镜,相顾而叹曰:“吾辈五人智虑,自昏及晓筹度事,不逮韦公垍唾之间。房、杜、姚、宋,相业著于简书,吾恨不得亲承规矩;韦公之才,但恐房、杜、姚、宋,不相远也。”

 

  刘桂州栖楚为京兆尹,号令严明,诛罚不避权势。先是京城恶少及屠沽商贩多系名诸军,干犯府县法令,有罪即逃入军中,无由追捕。刘公为尹,一皆穷治。有匿军中名目,自称百姓者,罪之。坊市奸偷宿猾屏迹。尝有儒生入市,市内有一军人,乘醉误突生驴过,旁诸少年噪曰:“痴男子,尚敢近衣冠也!”与属吏言,不伤气,未尝叱责一官人。常谓府县官曰:“诸公各自了本分公事,晴天美景,恣意游赏,勿致拘束。”

 

  权实子范,为殿中侍御史知巡。有小吏从市求取,事发,笞十数。他日复有如此者,白于台长,杖背十五。同列疑其罪同罚异。权对曰:“前史所取者,名属左军,台之威令不振久矣,百司尚有不禀奉者,况凭禁军之势耶!彼受贿于此辈,犹是抑豪强,可以矜减。后吏则挟台之威以恐百姓,杖背犹为至轻。

 

  张杰夫前白襄州从事至京,失马,台中三院多亲友,为求马价。同列或有郤,不肯署字,权独先署,谓众曰:“某向不与张熟,但闻其在穷丧马,正当求禄求知之际,不可使徒行。且一千何足为轻重?”

 

  开成中,李石作相兼度支。一日早朝中箭,遂出镇江陵。自此诏宰相坐檐子,出入令金吾以三千人宿直。李卫公复相,判云:“在具瞻之地,自有国容;居无事之时,何劳武备?所送并停。”(原注:李卫公初入相是大和七年,居李石之前,卫兵不因李事。记之者有误)

 

  武宗将赐杜悰之子无逸衣,所司条列其目衫色奉进。上曰:“不可赐白衣。又其年幼未有官,不可假以服色。但赐青衣无衫可也。”

 

  会昌中,晋阳令狄惟谦,梁公之后,善为政。州境亢阳,涉春夏,数百里水泉耗竭。祷于晋祠者数旬,无应。有女巫郭者,攻符术厌胜之道。有监军携至京师,因缘出入宫掖。其后归,遂号“天师。”天既久不雨,境内莫知所为,皆曰:“若得天师至晋祠,则旱不足忧矣。”惟谦请于主帅,曰:“灾厉流行,甿庶焦灼。若非天师一救,万姓恐无聊生。”于是主帅亲自为请,巫者许之。惟谦具幡盖,迎自私室,躬为控马。既至祠所,盛设供帐饮馔。自旦及夕,立于庭下,如此者两日。语惟谦曰:“为尔飞符于上帝,请雨三日,雨当足矣。”观者云集,三夕,雨不降。又曰:“此土灾沴,亦由县令无德。为尔再请,七日当有雨。”惟谦引罪于己,奉之愈恭。及期,又无应,郭乃骤索马入州宅。惟谦曰:“天师已为百姓此来,更乞祈祷。”勃然怒骂曰:“庸琐官人,不知礼!天时未肯下雨,留我复奚为?”惟谦谢曰:“明日排比相送。”迟明,郭将归,肴醴一无所设。坐于堂上,大怒。曰:“左道女子,妖惑日久,当须毙此,焉敢言归?”叱左右曳于神堂前,杖背三十,投于潭水。祠后有山极高,遂令设席焚香,端笏立于其上。阖县骇云:“长官打杀天师。”驰走者纷纭。祠上忽有云如车盖,覆惟谦。逡巡四合,雷震数声,甘泽大澍数尺。于是士民自山顶拥惟谦而下。州将初责以专杀巫者,既而嘉其精诚有感,与监军表言其事,制书褒曰:“狄惟谦剧邑良才,忠臣华胄。睹此天厉,将殚下民,当请祷于晋祠,类投巫于邺县。曝山极之畏景,事等焚躯;起天际之油云,法同剪爪。遂使旱风潜息,甘泽施流。昊天犹鉴于克诚,余志岂忘于褒善。特颁朱绂,俾耀铜章。勿替令名,更昭殊绩。”赐章服,并钱五十万。后历绛、隰二州刺史,所治皆有名称。

 

  卢元公钧镇北都,推官李璋幕中饮酒醉,决主酒军职衙前虞候。明日,元公出赴行香,其徒百八十人横街见公,论无小推巡决得衙前虞候例,元公命收禁责状。至衙,命李推官所决者更决配外镇,其余虞候各罚金,内外不测。璋惶恐,衣公服求见。公问:“何事公服?请十郎袴衫麻鞋相见。”璋欲引咎,公语皆不及。临去,曰:“十郎不决衙前虞候,只决所由。假使错误,亦不可纵。况太原边镇,无故二百虞候横拦节度使,须当挫之。”璋后为尚书右丞。

 

  卢公镇太原,同日补左右都押衙。其牒置案前阶上,补右者先自探之,展见“右”字,却摺于阶上,退身致词云:“在军门几十年,前后主办,未尝败绩。伏蒙右补,情有嫌郁,谨未敢受。”公曰:“君近前。君知军中无年劳,知有拔卒为将否?君不同蔡袭,有功朝廷,合议超宠。”其人未逊,公复召前,并排衙大校悉前,曰:“君快恨右补都衙军,不见卢钧耶?”军中见节使自呼姓名,皆悚然。“卢钧进士出身,历中外五十年,岂不消中书一顿饭?临年暮齿,亦是得一裹香纸,合如何?”于是牙中感泣,领拜谢而去。蔡受左都押衙,即日表荐为上将军,寻建幢,节镇湖南。

 

  武宗好神仙,道士赵归真者,出入禁中,自言数百岁,上颇敬之。与道士刘元靖力排释氏,上惑其说,遂有废寺之诏。宣宗即位,流归真于岭南,戮元靖于市。

 

  宣宗性至孝,奉养郑太后于大明宫,不为别宫。舅郑光为平卢、河中两镇节度使。大中七年,自河中来朝。上询其政事,光不知文字,对皆鄙俚。上命留光奉朝谒。后以光生计为忧,乃厚赐金帛,不复更委方镇。

 

  宣宗微行至德观,有女道士盛服浓妆者,赫怒归宫,立召左街功德使末叔康,令尽逐去,别选男子二人,住持其观。

 

  武宗于大明筑望仙台,其势中天。宣宗即位,杀道士赵归真,而罢望仙台院。大中八年,复命葺之。右补阙陈嘏已下面论其事,立罢之,以其院为文思院。

 

  宣宗能纳谏。李璲除岭南节度,已命中使颁旄节矣,给事中萧仿封还诏书。上正听乐,不暇别差中使,谓伶人曰:“汝可就李璲宅,却唤使来。”旄节及璲门而返。刘潼自郑州刺史除桂州观察,右谏议大夫郑裔绰上疏言不可。中使至郑,赐告身已数日,亦命追还。

 

  宣宗命相,一出于己。尝诏枢密院,兵部侍郎判度支萧邺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仰指挥学士院降麻处分。枢密使王归长、马公儒以邺先判度支,再审圣旨,未审下落,抑或仍旧?上疑左右党萧,乃诏翰林院,户部侍郎判户部事崔慎由,可工部尚书平章事,落下判户部。

 

  故事:京兆尹在私第,但奇日入府,偶日入递院。崔郢为京兆尹,囚徒逸狱,始命造京兆尹廨宅,京兆尹不得离府。宣宗以崔罕、郢并败官,面召翰林学士韦澳授之,便令赴任。上赐度支钱二万贯。令造府宅。澳公正方严,吏不敢欺。委长安县尉李信主其事,造成廨宇,极一时壮丽,尚有羡缗却进,澳连书信两上下考。

 

  京兆府进士、明经解送,设殊、次、平等三级,以甄行能,其后挠于权势而不行。宣宗时,韦澳为尹,榜曰:“礼部旧格,本无等第;京府解送,不当区分。今年所送省进士、明经等,并以纳策试前后为定,更不分等第之限。”词科本以京兆等第为梯级,建中二年,崔元翰、崔敖、崔备三人,府元、府副、第三人;于邵知贡举,依次放及第,盖推崇艺实不能易也。自文学道丧,朋党弊兴,纷竞既多,澳虽愤浇弊而革之,然人亦惜其故事之废。

 

  牛丛任拾遗、补阙五年,多论事,上密记之。后自司勋员外郎为睦州刺史,入谢,上命至轩砌,问曰:“卿顷任谏官,颇能举职,今忽为远郡,得非宰臣以前事为惩否?”丛曰:“新制:未任刺史县令,不得任近侍官。宰臣以是奖擢,非嫌忌也。”上曰:“赐紫。”丛谢毕,前曰:“臣所衣绯衣是刺史借服,不审陛下便赐臣紫,为复别有进止?”上遽曰:“且赐绯。”上慎重名器,未尝容易,服章之赐,一朝无滥邀者。

 

李藩自司勋郎中,知制诰,衣绿如故。郑裔绰自给事以论驳杨汉公忤旨,出商州刺史,始赐绯。沈珣自礼部侍郎为浙东观察,方赐紫。苗恪自司勋员外郎,除洛阳县令,蓝衫赴任。裴处权自司封郎中出河南少尹,到任,本府奏荐赐绯,给事中崔罕驳还。手诏褒之,曰:“有不当,卿能驳还,职业既修,朕何所虑?”